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朱伟静、实习生吴枫上海报道

编者按

出海无疑是2022年中国游戏厂商的重点方向。

这次远航既是市场竞争和政策倒逼中国游戏从业者的必然，也是游戏从业者在内容为王时代的呼应。是版号危机下的生存之道，也是中国游戏厂商输出优秀文化的责任。

那么，如何做好出航前的“热身”？南财合规科技研究院数字娱乐研究组长期关注游戏行业发展。我们希望从过往中获得经验、教训或启发，因此推出探路者游戏出海系列深度行业观察报告。

在本次专题报告中，课题组将从行业观察和合规建议两个方向进行深入调研和报告，共同探讨游戏公司在出海过程中应如何规避风险，从而实现利益最大化。有哪些经验值得后人参考？出海应该如何为行业整体赋能？

在系列文章第十四篇中，我们采访了华东政法大学知识产权学院副教授、国家版权局国际版权研究基地研究员陈少玲。他从游戏出海的整体认知、游戏出海过程中的知识产权问题、游戏出海的抽卡合规性理解三个方面与我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当中国游戏产业进入存量竞争时代，出海成为中国游戏公司争夺实力和资源不可避免的一战。

根据伽马发布的《2022年1-6月中国游戏行业报告》，2022年上半年，中国自主研发游戏海外市场持续扩大。近年来，海外市场销售收入增速持续高于国内销售收入增速。2022年1-6月，中国自研游戏海外实际销售收入达89.89亿美元，同比增长6.16%。

报告分析认为，在日益复杂严峻的国际环境下，国内游戏企业出海的阻力和风险都在加大。随着互联网巨头对游戏产业的不断布局，游戏海外市场的竞争将进一步加剧，中国游戏企业出海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应该如何认清游戏厂商出海的整体环境，又应该如何从容应对不同目的地的合规要求？带着这些问题，我们采访了华东政法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陈少玲。

作为国家版权局、文化和旅游部等行业主管部门的决策顾问，参与了多项国家级课题的研究和政策法规的制定。2015年负责原文化部项目“网络游戏收费及监管对策研究”。其中，研究成果成为《文化部关于规范网络游戏运营加强事中事后监管的通知》等规范性文件制定的重要参考，对网络游戏动漫企业发展影响深远。

站在学术界和产业界的连接点，他会给我们带来哪些关于游戏出海的深度认知？

(陈少玲，华东政法大学副教授。受访者供图。)

海外游戏合规监管仅局限在少数地区。

21世纪:“游戏出海”已经成为中国游戏厂商的“必答题”之一。你怎么看待这个热门话题？在涉及的法律问题中，作为专业人士，你认为哪一部分更重要，更值得公众关注？

陈少玲:我认为主要有四个法律合规问题，值得游戏厂商关注。

第一，“游戏出海”的相关企业合规问题。不同国家的市场环境差异很大。游戏出海前，充分了解游戏发行地的法律法规和监管机制，对当地的民风民俗进行调研。而且游戏厂商签订的授权协议或者代理协议也要尽可能的全面明确，以防范法律风险。

第二，“游戏出海”的知识产权保护。在“游戏出海”过程中，要做好前期的知识产权调研活动，委托有经验的出版商和律师，防止游戏抄袭或引用的侵权行为。

第三，“游戏出海”的跨境数据流问题。数据安全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跨境数据流动需要符合我国数据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法等相关规定，同时还应符合发布地数据合规法律的要求。

第四，“游戏出海”的消费者保护。企业应当注意自身的告知义务，如游戏广告的规格、游戏抽奖的概率等。，防止对海外消费者的损害和不必要的法律风险。

21世纪:在政策方面，国家也一直在积极鼓励中国游戏产业出海。你认为机遇和挑战是什么？

陈少玲:四大机遇，四大挑战。

机遇方面，首先，精品游戏RD基地的落地，将对“出海玩”的企业给予一定的政策支持。中小型游戏企业可以更好地利用这些政策支持来拓展海外业务。二是国内游戏审批制度日趋严格，行业环境进一步优化。国产游戏版本号供不应求，客观上导致部分游戏厂商选择出海。第三，海外收入增长强劲，美国、欧洲等地游戏玩家表现出较强的付费能力和游戏投入，海外游戏市场潜力巨大。第四，中小游戏厂商可以有效规避国内大型游戏公司在部分游戏领域的垄断和规则，拓展海外业务，寻求海外机会。

挑战方面，一是中国游戏厂商，尤其是中小游戏公司，面对“游戏出海”谨慎。由于国际社会复杂的规则体系、市场环境和监管要求，许多中小游戏公司仍处于观望状态，担心在“游戏出海”过程中可能遭遇法律风险，面临巨额赔偿。第二，海游戏面临文化差异，游戏IP储备不足，内容和玩法同质化。第三，海外市场竞争激烈，中国游戏出海受到众多替代品的威胁，核心技术成为竞争焦点。第四，海外政治风险持续升温，游戏厂商面临着不同政治制度、意识形态和舆论下的版权保护和产品运营压力。

21世纪:目前对于游戏出海的监管，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海外监管相对较少。不过，不少这方面的专家也表示，合规出海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单纯用“监管少”来认可它的游戏公司会为此付出“学费”。你怎么看待这个话题的讨论？

陈少玲:海外对游戏合规的监管只局限在少数领域，比如游戏运营的审批。

虽然国内严格的版号发行使得很多游戏厂商选择在海外发行游戏，但游戏厂商在法律合规和市场运营方面仍将面临更多挑战:

在法律合规性方面，不同地区的监管机制和法律规范存在差异，如玩家隐私数据的保护、广告投放中的合规问题、游戏充值和退款政策、游戏内素材尺度、敏感信息过滤机制、游戏内随机抽样概率公示等。

在市场运作上，需要考虑不同地区的实际发展情况。在一些发展中国家，用户需求不集中，当地互联网基础设施差，给本地化带来很多困难。根据市场上的设备情况，定制不同市场的产品容量，在各个国家设置网络节点，进一步提高游戏服务器的稳定性。

厂商要注意目的地的版权法和相关国际公约。

21世纪:游戏出海过程中，山寨、盗版等问题时有发生。请问面对游戏出海认识财产，争议的焦点是什么？中国厂商应该如何保护自己产品/IP的版权？

陈少玲:游戏出海知识产权纠纷主要有三种:

第一，游戏玩法和游戏机制的概念比较宽泛。除非几乎完全抄袭，否则很难就游戏玩法雷同提起著作权侵权诉讼，但不正当竞争风险依然存在；

其次，场景、人物等艺术元素作为原创内容，通常受到版权相关法律的保护；

第三，游戏的名称和logo通过合法程序注册的，也享有相应的商标权。

中国游戏厂商应该如何保护自己产品/IP的版权？

在出海游戏的版权保护问题上，厂商要重点关注目的地国家的版权法和相关国际公约。与专利、商标等其他知识产权不同的是，各国的著作权法律法规受国际条约影响较大，因此在法律制度、法律规则、法律适用等方面具有相似性。离岸企业需要重点关注两个方面:稳定权益基础和预估诉讼风险。比如为了稳定权利基础，离岸厂商要注意整理游戏的授权协议，完善游戏的版权登记；比如在估算诉讼风险的问题上，离岸企业需要研究离岸目的地国家的司法实践，总结离岸目的地国家的诉讼趋势和特点，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同时，要密切关注海外应用商店的相关政策和规则，在投诉或被投诉侵权时，了解海外应用商店“通知”和“反通知”规则的实际操作情况。

21世纪:您长期关注短视频和直播领域的知识产权问题。在你看来，短视频平台常见的游戏短视频和直播可能涉及哪些知识产权相关问题？这些问题会不会在游戏厂商出海公布采购量的过程中，根据国家和平台的不同而改变？

陈少玲:短视频游戏和游戏直播在国内外的法律风险可能是一样的，就是可能会遇到版权诉讼。由于网络游戏产业相对发达，由此引发的网络游戏短视频、网络直播的法律诉讼在国内也较为常见。由于各国的版权制度大体相似，我国的相关司法实践可以为企业应对海外诉讼提供一些借鉴。

比如在我国，游戏的连续画面被认定为合法的视听作品，游戏的短视频可以得到相应的视听作品保护。有些国家采取和我们类似的做法，短视频游戏可以受到类似电影作品的保护。针对这种法律制度，比较可行的方法是先取得许可再传播，否则容易引发诉讼纠纷。如果游戏权利人对网络传播的游戏短视频发出侵权警示通知，那么比较安全的办法是删除短视频，进入避风港，避免对侵权后果承担损害赔偿责任。

至于游戏直播，就中国而言，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游戏不同于其他作品的地方在于玩家在游戏操作过程中主要是体验游戏的娱乐功能，而不是欣赏游戏的美好。据此，有专家认为，未经授权的游戏直播重在游戏的操作技巧，而非游戏画面的美观。而且游戏直播不同于电影作品的传播。电影的传播会影响电影市场，但游戏直播不会影响电影市场。因此，有专家认为，游戏直播具有合理使用的可能性。但在我国的法律实践中，普遍认为未经许可直播游戏构成侵权，可见问题的复杂性。对于出海的游戏公司，我的建议是获得直播许可，这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21世纪:在游戏出海过程中，有国外厂商率先在国内热门游戏未发布的国家和地区推出“换肤”竞技游戏，恶意抢占市场先机的案例。对此，在知识产权、不正当竞争等纠纷中。，面对国外公司的侵权，中国游戏厂商应该如何克服畏难情绪，积极维权？

陈少玲:目前“换皮肤”已经从单纯的修改游戏的元素和形象，变成了复制游戏的核心结构。由于法律差异、历史文化乃至国际形势的影响，对这种抄袭行为的理解和认定可能会有较大差异。海外诉讼结果的不确定性反而助长了侵权行为的加剧。游戏厂商也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充当了原创游戏的“搬运工”。针对国内热门游戏，在其未发售的国家和地区率先推出“换肤”竞技游戏，恶意抢占市场先机。

一方面，游戏厂商要提前做好防范措施:

第一，游戏厂商采取技术版权保护措施。除了传统的数字签名、数字水印等技术手段，游戏厂商可以考虑在游戏程序和游戏资源中植入人工bug，避免侵权。这种人为的BUG植入，可以降低举证难度，放在权利人身上维护自己的权利。

第二，申请软件著作权、外观设计专利、商标等。，积极布局知识产权，提前做好防御。

第三，与游戏核心设计人员签订保密协议和竞业限制，避免因员工离职或泄密导致游戏抄袭。

另一方面，游戏厂商要在事后采取对策:

第一，消除所谓知识产权的地域思维限制，在国内法院对国外主体在国外“换皮抄袭”发起诉讼。

第二，准备好相应的基础证据，向游戏分发平台投诉下架。

再次，将诉讼、媒体舆论、市场宣传有机结合，形成打击侵权换肤游戏的合力。

警惕货币兑换率的“数字瘫痪”现象

21世纪:在您的研究中，您提到了“货币汇率的‘数字瘫痪’现象”。这种机制在抽牌游戏中也存在吗？数字瘫痪会对抽卡游戏产生什么影响？

陈少玲:“货币兑换比例‘数字瘫痪’现象”是指各种游戏的运营商推出了自己的游戏币供用户兑换。不同汇率的混乱导致用户对游戏道具的价格涨跌失去了一定的判断力。运营商利用用户的心理，在游戏中设定越来越高的汇率，让用户花很少的钱拥有更大的游戏币，同时游戏道具的价格也会翻倍。

“数字瘫痪”的关键在于诱导消费。抽卡游戏中可能不存在“数字瘫痪”的现象，但这类游戏中的随机抽取也会导致诱导消费的问题。作为一种娱乐活动，抽牌游戏的乐趣体现在随机抽取中，但随机抽取中也出现了问题。网络服务商通过合理设定价格和抽奖概率，可以降低玩家单次抽奖的成本，同时可以保证游戏的趣味性，防止玩家在抽卡游戏中付出过多。但如果抽卡游戏存在不透明概率、操纵概率等问题，游戏玩家可能要支付高额费用才能获得相应的游戏体验。这就是所谓的诱导消费问题，这是抽牌游戏的特点，但与上述“数字瘫痪”关系不大。抽牌游戏也有组合牌的。重复的低值卡可以合成新的更高值的卡。玩家在合成的过程中往往会关注新的优质卡，很容易忽略低价值卡的价格，类似于上面提到的所谓“数字瘫痪”。

21世纪:“随机选择和购买目标道具齐头并进”。这是您在调研结果中对“退卡合规性”的建议之一。这个建议是如何考虑的？

陈少玲:鼓吹赌博的危害在于过度使用和刺激用户的投机心理，诱导用户持续投入过多的金钱或虚拟货币，不当获取利益，对用户的价值观产生负面影响。所以随机选择不能过度刺激用户的投机心理，只能在娱乐的前提下，允许用户通过一定的概率事件进行适当的投机。所以必须给用户选择权，让他们通过非投机性购买获得随机选择的对象。需要注意的是，随机选取的标的物的定价必须合理。

目前《关于规范网络游戏运营加强事中事后监管的通知》有相关规范内容:“网络游戏运营企业以随机抽样方式提供虚拟道具和增值服务的，还应当向用户提供其他虚拟道具兑换、直接购买网络游戏虚拟货币等方式获得同等性能的虚拟道具和增值服务。”

出品:南财合规科技研究院数字娱乐研究组

策划:曹

整体规划:万物不静

研究员:朱伟静、蔡、吴立阳

作者:朱伟静、吴峰(实习生)

设计:廖媛妮